里斯本眺望（本文曾在国内报刊发表，现予转载）
作者:[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培训司司长 王忠明]
约定的论文交稿期是3月下旬，此时却奉命率中国赛队去葡萄牙参加国际企业管理挑战赛。歪打正着的是索性打了"时差"的主意，倒有了连续几夜的"清醒"时间，没有任何纷扰，得以集中神思、修改和润笔。里斯本那清新的空气、灿烂的阳光、澄清的海水、别具一格的风情，特别中国赛队始终拥有的逼人气势以及最终获得的冠军殊荣……一直让我兴奋不己，几个月来撰写论文的应有紧张竟能穿透时空――即便是跑马观花地匆匆游览里斯本古城堡、南欧最西端的蔚蓝海岸辛特拉古镇山丘上具有童话世界般建筑色调的波拿宫，以及赛后所去西班牙名城马德里和巴赛罗那，那"基于知识经济的人力资本研究"命题始终挥之不去，着迷似地攫取着我的注意力，而思索似乎更为宽广、灵敏，想法也活跃多了。这或许正是对所谓"注意力经济"的一种体验或感悟。
一、葡萄牙、西班牙当年都是人类航海文明的缔造国。特别是西班牙，哥伦布所拥有的特殊人力资本，其创值增值，对其本人除王室御赐外，恐怕莫过于青史留名了，而对国家则可观得很：不断扩大的疆土和贸易以及伴随而来的无尽财富等。这里，当然有社会人力资本的集束性投入，但假如没有哥伦布的牵引作用，这种集束就因缺乏内核、目的或方向而难以形成乃至极大地创造经济"剩余"。如今的知识经济，其兴起和发展，将在世界各国动员越来越广泛的社会人力资本投入或加大投入，但想起来，真正发挥着主导作用甚至以空前的创造力改写着现代经济学理论的不正是比尔·盖茨、戴尔、乔布斯等一些拥有奇异无比的特殊人力资本的个人吗？社会经济的发展，总有一些特殊的个人人力资本凝结或带动，对于经济史而言，他们是标志性的。时代进步而带来显著区别之一是比尔·盖茨等人，通过股票期权制的实行，其特殊人力资本的回报往往是等量齐观的首富级或豪富级地位，尽管财富的享用此时对他们而言实际已失去原有的较高的边际效用，但人力资本与财富之间的逻辑关系也因此而更加明确、直接、显赫。
二、葡萄牙、西班在世界经济中的排位论，显然辉煌不再。但在里斯本、马德里、巴赛罗那这些历史名城，从良好的交通等基础设施、自然环境和公益活动场所，特别是风格独异的大片古建筑群中，你依然能感到这这些国家社会人力资本积淀之深厚。
人力资本状况最终是要物化出来的，是要体现于"物"的世界，后由于人类的发展以及对自然世界的主宰性、控制力越来越强，并无所不及，所以，就有了人类世界，即"人"的世界（日益吞没自然世界的自然性、独立性而渗透了社会性，比如对自然环境的保护，也是从人的利益和需要出发，属于"人的意志"，或者有人力的投入的）。人类世界对自然界的征服，是以社会生产力的无限发展导致自然力的降低和自然条件的恶化为代价的，比如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破坏加剧等。在自然界面前，人类习惯于摆出一副大自然主宰的姿态，无知与贪婪"合谋"，以致严重偏离可持续发展的轨道。当今世界，不曾遭受人力践踏过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工业发达国家在招致大自然日益频繁残酷的报复之后开始以巨额资本投入环保、"修复"自然；而工业落后国家则在继续掠夺和"戕害"自然。因此，人类世界中"物"的面貌或"自然"面貌如何，往往成为衡量社会人力资本状况的重要视角之一。可以说，哪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好、社会生活环境包括自然环境好、人文内容丰富，其社会人力资本状况就差不到哪去。这几乎可以"目测"，可以"一目了然"，因为它具直观性。在此，统计科学倒显出几分无奈，很难量化。
人力资本与物力资本之间是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比如被誉为全欧最现代化的巴塞罗那巴德莱拉（La Pedrera）大楼（西班牙著名建筑师葛地设计）无论从设计、施工，还是到管理, 都可看作是人力资本创值所致；其产权性又决定了它不仅沉淀为"物"，而也具有了物力资本性质（比如可用作抵押、变卖、投资等）。而建筑物的文化品味、审美价值等作用于人，也会直接间接地转化为人力资本中的某些潜质。资本当然只有通过投资才能形成。因此，买票参观就是一种投资行为；而即使不用买票，游历者拥有的欣赏力原本也一定是已有人力资本投资的结果。低劣的建筑是一种视觉污染，不可能优化人力资本；而杰出的建筑则具有知识的外溢性，矗立其间，人人可远观近看，其影响的深度因人而异，但肯定无碍于人力资本成长。
历史地看，中华文明是排斥财产权的，反映在建筑上很少有故宫那样的积淀物，特别是在民间。材料的选择总是为一定的产权意识所驱动。一般而论，木质房子不存在产权的永续性，不可能像欧洲国家的著名建筑物较多采用石料那样经久历年而具有生命力。没有财产权或财产权意识，就会导致用人体的生命周期来理解人力资本，而这显然是一种肤浅，它会影响文明的厚重与整个社会人力资本的积累和优化。
三、不仅是社会人力资本，即使是个人人力资本实际上也是很难量化的。人们对人力资本投资比如教育、培训的认同，多半出自原则、出自经验、出自对未来的展望，而很难是一个价值测定。人力资本创造"剩余"以及创造"剩余"之多少，在相当时候是一种不可比现象。比如马德里圆形斗牛场里那些英俊、机智、勇敢的斗牛士们想必一定有相当的斗牛知识，不然，便很难在你死我活的格斗中确保"牛死"而"人活"，但这未必意味着他们比科学家、教授们更具有知识含量和深度，斗牛士的成功，与斗牛技巧的强化培训相关，但其人力资本拥有量也依然难以据此作出定量分析，因为生命毕竟与人力资本不是一回事，斗牛时所要承担的生命风险，怎么就能与他们的经纪人或老板在其斗牛获胜后付的酬金相提并论呢？或许可以进一步解释，斗牛这个行为不仅仅是生产性劳动，同时也是非生产性劳动，前者"生产"出酬金等货币回报，后者则是更高层次价值实现的非货币回报（比如一头凶猛无比的壮牛死于血刃后方可赢得满场喝彩和欢呼，以及由此产生的征服感、自豪感等），说个人人力资本很难计量，大概是指这个范畴。
此外，"知识英雄"、"网络精英"们的财富是否就是他们人力资本的价值量化，或者他们的人力资本真的是能创造如此巨额经济"剩余"的价值？比尔·盖茨们的个人人力资本就一定比非比尔·盖茨们的个人人力资本高出成千上万倍（相当于他们之间的财富差距）吗？有人认为，"知识英雄"、"网络精英"们的成功主要是有资本市场这一平台，否则，就不可能获得如日中天的身价。这有道理，但他们能利用或驾驭资本市场，本身也应看作是一种特殊人力资本。关键在于，他们往往比常人包括学富五车的科学家、教授们拥有更为稀缺的垄断性知识资源及其商业化能力，能极大地满足社会变革或消费者需求，带来不可估量的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和进步的推动力。这样的价值当然为常人所不可比，因此，其巨额财富所得，即使不易度量，也肯定是市场认同的，其巨额财富所得，即使不易度量，也肯定是市场认同的，甚至依然是市场竞争的产物。
四、无论网络经济、电子商务等如何发展，对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等有多大影响，大概在整个国际社会，相当大部分人至今对它们的反应不是自觉、主动的。葡萄牙、西班牙虽然雄风不再，但仍是相当富裕和发达。可走街串巷，你领略不到有多强烈的知识经济新风，倒是浓郁的民俗民风，令人相信几乎任何民族都依然偏向生活在传统之中。小楼上双手倚窗托腮、目光呆呆地看着街面的白发老妪，歪坐在地铁站口对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喳喳喊叫的黑人兄弟，几乎无一例外地根本不听不说英语、只顾"埋头拉车"的出租司机们……岂有知识经济的浸染？退而求其次，即从国际大都市、旅游胜地（据说西班牙是世界第一旅游大国）的标准看，也未必尽如人意。他们习惯于深夜十一二点钟才开始夜生活，习惯于聚集在一些固定的街区或中心公园喝啤酒聊天，他们的谈资中会有多少兴致与"知识经济"或"基于知识经济的人力资本研究"之类搭界呢？
中国对于知识经济的热衷，有比较复杂的原因。比如刻意炒作的商业目的，比如对加快发展并尽早跻身现代化强国之列的渴望，比如对外部世界变化的敏感。但从总体看，不仅中国，而且从葡萄牙、西班牙也可大体推及整个国际社会，知识经济都不是迄今绝大多数国家、地区或人口的真实。人们可以去展望它，但千万不要相信它已经到来或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到来。所谓无产阶级整体地变成智能阶级，平民百姓都成为知识工作者也不过是一种向往，甚至是一种遥想，而决不是现实；知识经济的发展至多处在"量变"之中，而且是漫漫长路，离"质变"还有相当距离。正因如此，中国对于知识经济包括"基于知识经济的人力资本研究"尚缺乏丰富的社会生活实践基础，有些问题在认识上不易判定，间接的引证多于直接的第一手材料，预测性多于定论性分析。这方面的局限决定了本文不能有过高的自我估价，要紧的是能否准确地或者较为深刻地提出问题，能否合乎逻辑地预见到什么。这虽然难免使本文借鉴一点"未来学"的笔法，但终究比生硬地凭空地给出"经济学"的答案，或许更符合我国国情（包括学术界当前可能达到的科研水准等），也更符合本人有限的学识水平。
五、国际企业管理挑战赛是每年一届的国际赛事，总部设在里斯本，迄今已有近20年历史。中国组队参赛不过几年，但战绩可人，前年为季军，去年为亚军，今年则力克群雄（德国、法国、巴西、葡萄牙、西班牙、墨西哥、摩洛哥以及中国澳门等赛队）而一举夺魁。这项赛事模拟性强，实战性强，工具性强，已为越来越多的国家为培训新一代企管人员所用，收效甚好。
中国这次赴赛的五位赛手都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应届工商管理硕士毕业生，因每支赛队均模拟某一上市公司的运营与管理，故他们分别被冠以总经理或部门经理（如财务经理、销售经理等）头衔。在整个参赛过程中，这些"总经理"和"部门经理"们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气质、素质和知识修养。他们良好的沟通能力（比如流畅的英语）、顽强的拼战风范以及团队精神，都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他们作为市场经济中应运而生的"新生代"，似乎也很适宜与知识经济"接轨"；他们拥有的人力资本，可望转化为创值增值的广阔空间……中国决胜未来，将寄望于他们――21世纪年轻一代人力资本的优先积累和扩张。
年轻，或许是最好的人力资本。
